泡水60小時 不曾失去信心
【2000/09/01/聯合報】
吃豬腳麵線壓驚林口長庚醫院醫師陳怡傑(左)登山歷險歸來,院方昨天為他舉辦歡迎會,並捧上豬腳麵線為他和同行的王定中醫師壓驚。
攀登奇萊山縱走磐石山失蹤十天後奇蹟脫困的長庚醫院醫師陳怡傑,和結伴同行的醫師王定中,去年九二一大地震時,由大濁水溪南溪溯溪到南湖大山,大震來時山搖地動,兩人花了兩天兩夜才完成登山任務,本以為那已是一次永生難忘的經驗,不料這次他在風雨中受困十天,歷經被所有人視為奇蹟的求生遭遇。他說,即使泡在積水的營地裡達六十個小時,聽山上風嘯雨瀟,半身濕透,動彈不動,他也從不懷疑自己有機會走下山,和家人重聚。

以下是陳怡傑的日記:
十八日,與王定中今天從宜蘭搭車至合歡山松雪樓,下午從松雪樓出發。天氣晴朗,太陽高照,但山區清涼,晚上在奇萊山營地成功堡紮營。
十九日,一大早起床,登山步道路況良好,一路很順利,中午成功攻上標高三千六百公尺的奇萊北峰,晚上在奇萊北峰乾水池附近紮營,營區旁發現水鹿,還看到幾隻山豬,遠處傳來台灣黑熊的吼叫聲,第一次與野生動物如此近距離,興奮不已。
抬頭看星象 才知走錯路
廿日,起床又見水鹿,心情特別好,經奇萊山東稜,計畫要攻上海拔三千一百零六公尺的盤石山,繼續往東峰走。上午十時經過箭竹林,與王定中已有一段距離,於是叫他等我,他也回應。
再往前走,卻沒有看見王定中。登山時這種暫時沒有跟上的情形很常見,因此不以為意。由於下午從收音機聽到颱風警報,於是加快腳程想追上他,但追到天黑都也沒有看見人影。抬頭看到天上的星象,才知道方向搞錯,應往東走錯成往西行,於是回到昨晚的營地紮營。
廿一日,山雨欲來,聽廣播,知道陸上颱風警報就要發布了。上午翻地圖查對,確定自己的位置。有兩個選擇,一是往前追上王定中,繼續未完的行程;另一選擇是折返原路。如果選擇後者,兩天後就可下山;但考量糧食都在自己身上,王定中則僅有帳篷,他恐難獨自一個人在山區存活,加上去年的九二一大地震時,一起攀登南湖山區的大濁水南溪,一同受困山區,生死與共,情同手足,不能丟下他獨自下山。因此重新規劃行程及食物配給,開始往原計畫路線的立霧主山方向前進,希望能早點追上他,一起下山。就算是風雨,兩個人在一起也比一個人強。
在三0八九前鞍部找一避風處紮營。由於帳篷在王定中身上,祇好用隨身攜帶的針線,把兩片隔雨睡墊縫成袋狀,把睡袋放入,然後穿著雨衣躺進睡袋內躲避狂風暴雨。
泡水真難受 失溫最危險。
廿二日,凌晨醒來,風雨很大,山區溫度下降很快,祇有四、五度。營地開始積水,被水泡浸得十分難受,但祇能讓半邊濕掉,以維持體溫,身體只好側躺。
廿三日,在營地靜臥一天度過颱風,積水約十公分深,還有兩次感覺震度不小的地震,整天聽著好像轟炸機的狂風呼嘯穿過山林,一動也不敢動。
這一段「泡水」經歷是我十天受困過程中最令人難忘的部分,山上的十天很長,有些事情已經記不得了,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睡在浸水睡袋裡達六十個小時,睡袋吸水後變得很重。這六十個小時裡只能左側躺,因為要保持半邊身體溫暖,避免失溫是最重要的生存法則。
到處都是水,天上的雨還不停落下來,我只能維持同樣的姿勢躺在溼冷的睡袋裡,不能用瓦斯罐生火,就用餅乾等乾糧果腹。說也奇怪,即使在這麼惡劣的情況下,我也不曾懷疑過沒有脫困的機會,或可能就此遭遇不測。我想,風雨總會過去,以我的裝備,絕對有機會自己走下山。
繼續前進,還是往回走
廿四日,風雨稍停,從廣播中聽到碧利斯颱風遠去的消息,決定起身趕路。這裡是整條登山路的中間點,往前往後路程差不多,是繼續前進呢?還是要往回走?
決定繼續往前走,理由和颱風前一樣,對於找尋王定中仍然抱持著希望(分手六天後?)。由於出發前曾上網查尋其他登山隊伍攀登經驗,包括山難的應變處理,再加上身上背著乾糧與飲水足夠,因此特別規劃了行程才出發,沒想到山上的路況經颱風吹襲,林相破壞,山路嚴重毀損,沒想像中好走。晚上在三叉營地紮營。
廿五日,一大早繼續趕路,天氣還是不好。登山步道仍寸步難行,山路面目全非,依指南針及地圖方向,忍著雙手被芒草割傷、蚊虫叮咬的痛苦,一路前進,晚間在三叉營地與平安池之間的陵線上紮營。
廿六日,早上天候良好,繼續趕路。在山稜線的樹林裡聽到直升機聲音,但距離太遠,身上又沒有可以反光的東西,山上的樹木也因颱風大雨潮濕無法生火,求救無門,只好繼續行程。晚上在平安池(咖啡池)附近紮營,晚間想如果有無線電通訊器材報平安有多好。
與蟲為伍,無處不被咬
廿七日,繼續依登山路線趕路,山路愈來難行,中午時分又聽到直升機聲音,但距離太遠,仍無法揮手求救,但自覺體力還不錯,雖直升機看不見我,但有自信順利下山,順利攻上立霧山,晚間在大理石營地紮營。
廿八日,從立霧山往研海林道方向前進。幾天來為了趕路,腳底磨破長水泡,道路受損嚴重,有時候走三小時才推進五十公尺。
晚間在研海林道附近、富田山下二七四六峰紮營。不知那裡來的螞蝗爬到我身上,這些看起來有些像水蛭般的東西,滿惡心的,一開始黏在手臂上,但吸飽了血會變腫脹而自己掉下來,最多同時有五、六十隻在身上。這幾天野地睡下來一直與蟲為伍,身上臉上能被咬的地方都被咬了。
廿九日,清晨再沿研海林道北側出發,夜駐沿海林道上的苗圃工寮,意外在工寮內找到一張防水睡墊,又多了一項裝備,由於離下山的路愈來愈近,我一心只想趕快下山,今晚在距岳王亭約三公里處紮營,接近岳王亭時,心情格外興奮。
千迴百轉,岳王亭在眼前
卅日,今天道路更加難行,有些路走了一半就完全消失,在山區裡繞了一大圈才找到路。下午三點多,從山上就可以看到中橫公路沿線上的合流露營營地,精神為之一振,不過通往山下的路卻不見了。近在眼底的目標地,行行復行行,一步又一步,七轉八拐,終於在黃昏六時卅分許找到岳王亭前的瀑布。
來到中橫公路,記得曾經到過天祥的晶華渡假酒店,一路摸黑徒步,這短短的四十分鐘,沒有遇到半個人。在這段路,想到家裡擔心的父母和姊姊,女朋友可能以為我凶多吉少,也希望王定中平安沒事。
看到了晶華渡假酒店裡的燈火,告訴櫃台服務員:「我是陳怡傑!」
讀陳怡傑(奇萊東稜)日記有感:
1. 奇萊東稜在陳先生日記看來並無艱困可言,也許是登山並不比玩命難。
2. 陳君在登上奇萊北峰時已體力耗盡,可是文中只說到『晚上在奇萊北峰乾水池附近紮營,營區旁發現水鹿,還看到幾隻山豬,遠處傳來台灣黑熊的吼叫聲,第一次與野生動物如此近距離,興奮不已。』天啊!我聽到要上山搜救也是興奮不已?
3. 陳君在奇萊北峰東鞍EL3089M處原地泡水兩天半才恢復體力,希望他能正視這個活命因素,否則早就掛了!更不會有「不曾失去信心」的問題。
4. 連續兩次走錯方向,可見他已進入「非正常意識狀態」,此人與「登山嚮導」能力尚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5. 感謝陳君勇於陳述並祝福本國登山嚮導人員早日受到國家認同,以免類似陳君這種我行我素的人繼續橫行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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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陳怡潔的父親捐贈500萬給太管處
作者 : 幻影
日期 : 09-09-2000 at 23:44
【2000年8月31日 TTV 午間新聞】
十一天前登山結果迷途的長庚醫師陳怡傑昨晚奇蹟似的平安下山。在回家前太魯閣警察隊也為他的違規入山開立罰單。而陳怡傑上午搭乘飛機回到台北,除了父親和好友前往接機之外,也隨即在長庚醫院舉行記者會感謝來自各界的關心。
為了迎接歷劫歸來的陳怡傑,他的父親和好友王定中一早就來到松山機場等候。在知道他一切平安的消息後,十一天來的擔心總算告一段落。十點十分左右,陳怡傑走出登機室,他的父親和好友立刻迎上前去,緊握的雙手說明了大家心中的激動和興奮。在經過一整晚的休息之後,陳怡傑的精神還不錯。上午在與太管處人員會談時,陳怡傑談到當颱風過境時,他在山上的情形。
[編按:以下這是搜救一位登山客所動用的社會成本!]
而臨走之際,太警隊還特別致贈了一份禮物『違規入山告發單』,由於告發單上並未標示金額,太管處表示可能考慮以義工服務來替代罰鍰太管處表示整個搜救行動包括五架次海鷗直昇機及搜救人員共計八十人次,所消耗的社會成本至少在300萬元以上,而這樣的消耗並不是罰鍰就可以解決的,因此希望陳怡傑能將個人經驗提供給其他登山朋友作為借鏡,同時也呼籲登山客除了要辦妥入山登記之外,還要做好各種準備措施,才能避免意外的發生。
[編按:後續報導,陳怡潔的父親捐贈500萬給太管處,太管處用此捐贈興建奇來山屋一座]

【2000年9月5日 TTV 晚間新聞】
因為登山迷途十一天幸運脫險的長庚醫師陳怡傑,今天帶著他的登山伙伴王定中醫師,一同回到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感謝太管處搜尋他們所負出的心力,而稍早陳怡傑的父親也到太管處,捐出新台幣五百萬元,陳爸爸說,這筆錢原本是房屋貸款要用,現在希望用做登山小屋的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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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何所有,
朝夕多白雲,
只可自愉悅,
不堪持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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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10餘「日」記 陳怡傑「記」憶難忘
張文/專訪 林口長庚醫院整形外科住院醫師陳怡傑在攀登奇萊稜線過程中,遭遇碧利斯颱風來襲,期間失蹤受困十一天,最後奇蹟似的生還。這段歷程不僅令人嘖嘖稱奇,也是陳怡傑永生難忘的記憶,以下是陳怡傑登山十三天的過程整理:
*十八日出發 患難夥伴王定中同行
十八日,天氣晴朗炎熱,陳怡傑和同院醫師王定中依照預定行程,一早從宜蘭搭車前往合歡山松雪樓,下午從松雪樓出發,趁天暗前在成功堡紮營。陳怡傑說,這次走的是傳統百岳路線,從松雪樓入山,一路攀爬奇萊稜線,沿路經過奇萊山北峰、奇萊山主山、磐石山、太魯閣大山和立霧主山。這條路線可探訪百岳中的五岳,山勢雄偉陡峭,難度比較高,一年內行經的登山隊伍只有個位數。同行的王定中是陳怡傑的山友兼「難兄難弟」,去年九二一地震時,兩人正在攀爬大濁水南溪,還被困了兩天。
*十九日大開眼界 深感不虛此行
兩人登上奇萊北峰。沿途意外和傳說中的水鹿相遇,看到水鹿好奇不怕人的模樣,兩人忍不住駐足和水鹿玩耍。陳怡傑心想,「這趟旅行就算此刻喊停,也值回票價」!
*廿日和王定中失散 晚上聽到颱風消息
這天預定往磐石山前進,但陳怡傑前一天身體不舒服,吃不下東西,體力受到影響,腳程稍微落後。將近中午時,落後的陳怡傑聽到前方王定中的叫喚,他心想落後不多,加快腳程就能會合。陳怡傑在茂密的箭竹林中一路追趕,卻再也聽不到前方的音訊。天黑時他一人紮營,仔細觀察夜空中仙后座和北斗七星的方位,驚覺自己竟然在箭竹林中迷失了方向,走上回頭路。
「那段路是路程中最好走不過的,根本不會想到要看指南針,怎奈陰錯陽差走了回頭路!」陳怡傑有點懊惱,這一來一回將兩人差距拉長變成一天的腳程。陳怡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走回頭路回松雪樓,另一個是追上王定中。他心想,「王定中可能等我,我明天加把勁就追上了……」。夜裡,陳怡傑從收音機聽到碧利斯颱風可能登陸的消息……。
*廿一日至廿三日 畢生難忘的六十個小時
一心趕路的陳怡傑,全心向東邊的磐石山前進,但前方沒有任何音訊,他開始感到事情不妙。這時碧利斯帶來的風雨已在山上發威,陳怡傑爬過磐石山後,在鐵線斷崖的樹叢裡紮營,度過他畢生難忘的三夜兩天。陳怡傑查看裝備,包括個人八、九天份的糧食、睡袋、睡墊都在。很幸運的,鍋爐也帶在身上。但帳棚由王定中背走了,睡袋和睡墊都泡水溼透,除了身上的衣服,裝備中沒有一件乾的衣物。
為對抗攝氏四、五度低溫,陳怡傑穿著雨衣裹上濕的睡墊,鑽進溼透的睡袋裡。為了不讓全身溼透,陳怡傑側身睡,維持半身乾燥保暖,這種姿勢竟然連續維持六十個小時。期間陳怡傑連闔眼都困難,頭頂上不斷傳來劇烈風聲,「好像好幾架噴射機飛過一樣」,這種驚人聲響,陳怡傑前所未聞。他心想,「只要維持自己最好的狀態,一切都會過去」,根本沒有放棄的念頭。
*廿四日起 苦行一週多次和海鷗部隊錯身
避過颱風後,陳怡傑扛著泡水後重達三十公斤的裝備,一路往東走奇萊稜線,按既定行程,經立霧主山走向天祥。這段路的直線距離大概是廿公里,颱風過後,一路上林木東倒西歪,「三小時的路程可能要走上一天」。陳怡傑咬著牙,他知道自己除了身上被蚊蟲叮咬和芒草、刺藤割傷外,體力還可以支撐。休息的時候,他聽廣播,想聽自己的新聞,但一次都沒聽到。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被遺忘,因為連續五天以來,他一直看到海鷗部隊的直升機在天空盤旋。
*三十日 我知道自己走出來了
走了七天,陳怡傑這天下午五點下到立霧溪支流,離岳王亭十分鐘路程時,「遠遠看到中橫公路,看到小小的人影,確定走出來了!」陳怡傑知道大家在找他,加快腳程走到天祥晶華旅館,感覺恍如隔世。

進退奇萊東稜 王定中的煎熬
⊙楊文章 在這次奇萊東稜山難中,陳怡傑醫師在磐石山的遭遇讓人納悶,其同伴王定中醫師的角色則曾受到質疑。如今陳怡傑歷劫歸來,許多疑點逐一釐清,事實終於可以水落石出。我所參加的桃園長青登山隊下山之初,不少人私下問到王醫師的人格,而憑著多日共患難所見的真情,我在這方面總是不存疑問的。
王定中登上磐石山頂之際,猶可與陳怡傑對話,證明兩人保持登山的正常距離。王定中在求援途中丟棄了食物,在裝備不足的情況下強渡險稜,沒有回頭的餘地,若未及時趕上前行隊伍,絕對是凶多吉少。這種做法太冒險,證明他求援時操之過急,但絕對不是有意捨棄同伴。
他當時決定這麼做,沒有考慮到社會大眾對他是否諒解,而是害怕同伴陳怡傑責怪他。且不管當時狀況如何,事發後離開同伴,若再見面怎麼向他說明?在被我隊「收留」的幾天裡,他不斷反思,心中自責,但他也亟需別人了解他的苦心。
往成功堡途中,他們遇上一位獨登的山友,王定中聽到消息,說前頭不遠還有一支同樣走東稜的隊伍。同伴失蹤時,他天真地認為:只要連絡到救援單位,直升機將會立即載人上山幫忙搜尋。人命關天,連絡時間當然越快越好。當時他心裡盤算著:若折回奇萊山莊,時間需要二天以上,若追前行者,可能一天即可。於是,他選擇了不顧一切向前衝……。
事發之初,王定中顯然過度驚慌,處置或有不當,但如因爭執而心生恨意的情形卻無可能。我們慣常以社會人心的險惡來揣度他人,卻不知真正登山者的胸懷完全不是那樣的。
爬山同伴得來不易,日日同行共棲,一同吃苦,一起歡笑,交心程度極深,即使有點不愉快,很快就會煙消雲散,面對無垠的山林荒野,那有什麼可以計較!登山者最可貴之處在於真心待人,用赤誠親近大自然,藉善意溝通彼此,心性相連是必然的。何況,偌大的長庚醫院裡似乎只有兩人興趣相近,那種同伴關係實在不可等閒視之。
王和陳兩人身強體健,習於從事溯溪、縱走、中級山開路等高難度的野外活動,登山實力極為可觀。然而,他們在方法上似乎不夠講究,對外又缺乏暢通的管道,導致登山知識成長受限。王定中對事變的處置錯失了先機,多少透露出這方面的問題。而我們指責他這樣做不對,當初應該如何如何,其實,於事絲毫無補。既然已經這樣做,盡力就對了;既然已經這樣做,一切後果必須自行承擔。自始他心裡就相當明白。(作者為文字工作者,登山愛好者)

正視登山教育 健全入山管理制度 【聯合報2000/9/5】

陳永龍(台灣山岳雜誌特約企劃/台大登山社OB)

時值盛夏颱風季節,每年到這時候,總免不了會有登山事故新聞。碧利絲颱風後幾個找尋登山失蹤人口的事件,再次暴露了媒體的選擇性偏好,以及長年來登山安全管理制度的問題。

歷來大專登山社團的遲歸事件,總被視為大學生沒有社會責任觀,浪費社會資源;而社會賢達的醫師登山事故,縱使所犯疏失遠倍於大專生,幸運下山後也可能被當作英雄般地描述,甚至像連續劇似地在焦點話題中大幅報導,並稱頌其因「登山經驗豐富」而能奇蹟似地生還。這次除了都被強調未申請入山許可將會受罰外,對於這些事故背後不同的登山安全觀念,以及為何大家都不辦入山證的原因,依舊未被報導。

首先,就登山安全教育來看,許多非登山社的大專生,固然常讓人為之捏冷汗﹔但有組織訓練的登山團體,因具備較好的登山知識技能與安全守則,加上有山難審核與留守制度,通常較不令人擔心。反觀一般人的私自登山,除非是資深山友組隊,否則多半未能如此。

這次的兩個醫生就是典型範例。不僅沒有好的行程審核與留守,單從穿短褲爬高山的登山衣著,都可看出登山安全知識的不足。讀圖定位能力不佳,致使誤走回頭路卻未能及時發現;才兩個人都能人員分散走失,更可見其對山的輕忽大意。直到走散後,才各自擔心對方發生山難,一方急於求救,不知冷靜退回找尋;另一方則在幸運躲過風雨後,甘冒二次山難與嚴重遲歸之虞仍執意向前;情雖可感,理卻不當。但這樣的烏龍事件,卻被描繪成經驗豐富與奇蹟似的英雄歷險,令關心登山安全教育的人,豈能不憂乎?

其次,對於登山事故經常被化約為未辦入山證問題,則是另一種迷思。筆者曾有學術專文,論及台灣當前入山管制與高山嚮導員授證制度與法規問題,闡述其甚至有違憲之嫌。簡言之,目前台灣的入山管制作業規定,乃基於國家安全法而制定,和登山安全可說是毫不相干,因此對登山活動多所限制;而高山嚮導員授證制度,原是警政署高山地區防範救護山難注意事項的附屬規定,雖移交到行政院體委會主管,核定辦法卻一成不變,致使高嚮證依舊只是辦理高山地區入山證的工具,始終無助於登山安全。於是,許多登山者縱使經驗豐富,也常未依規定申請入山許可!

解決之道,不外乎由登山界自律,加強登山教育,及健全登山安全管理制度著手。試想,如果登山管理有完善的嚮導及領隊遴選考核制度;由現行的入山「申請許可制」改為「登記報備制」,入山前提供山區充分資訊與通訊台,而又有山難救助保險等等配套措施,有誰還會故意不登記呢?筆者長年從事山林探勘,深體愛山者的可愛真摯,大家不必苛責已學到教訓的當事人;倒是應思考,若問題癥結始終未被正視與改善,真假山難總會一再重演。